数丈之外.我便遥遥看见一抹修长身影静立在门口.似是候了多时.

    我加快了步子朝他走近.面上盈盈一抹笑意:“哥哥怎的还未歇下.”

    “睡不着.想來看看你.”

    哥哥朝我微微一笑.却分明是强扯了唇角.眼底却是沉重难言.

    我随之微凝了神色:“怎么了.”

    他摇一摇头.温声问道:“王爷呢.怎么沒与你一起.”

    我道:“军中楚公子前來寻他.该是有要事商议.我便先回了.”

    “既然如此.那你也早些休息.”

    哥哥温柔抚了抚我的面颊.转身欲要走.我迈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衣袍.

    “哥哥…”

    “嗯.”他回首望我.

    我静凝了他片刻.缓慢地松开了手.微笑对他道:“无论什么事.都请哥哥不要瞒我.如今.我已不是当年学士府内那个不谙世事的二小姐了.许多事.我皆可以独自承担.”

    哥哥深望着我眼底掠过一抹痛楚.回身轻拥了我入怀.

    “妧妧…”他在我耳边沉缓一声叹息.低声道.“…我从未担心你不懂事.相反的.我是怕你…太过懂事.”

    我微变了变神色.哥哥已然松开我.转身而去时望我一眼.那目光里包涵了太多的情绪.我未曾來得及看个明白.眼前便唯有熟悉欣长的背影愈行愈远.

    数点雨声得风约.清晰入耳.我掩去眼底千般愁绪.抬眸浅望一眼天边.遥夜暗云.飞絮无情.烟笼蒙蒙依稀似旧.却…早已非旧.

    我抬手招过近旁一名侍婢.贴耳吩咐了一句.

    “你去廊前守着.远远看见王爷回來便來房前禀告.”

    “是.”

    见她领命去了.我屏退一众随行侍婢.独身回到屋内时.冬雪正在铺床.见我回來.笑吟吟的道:“王妃稍等一会儿.奴婢在床铺下面新垫上了一层鸭绒毯.想必会睡得更舒服些.”

    冬雪虽早已从房里搬出.但每日仍旧是留在房内伺候.

    “倒是亏你有心了.”

    我在桌前坐下.壁灯高燃.一室明黄.我望一眼仍背对着我忙碌不停的冬雪.倒了一杯茶水.而后不动声色的自腰间取出一枚细小的药丸放入瓷杯里.这药丸遇水即溶.很快便在水中无了踪迹.

    冬雪仍在旁喋喋道:“这鸭绒毯是方前不久徐婆婆特地送來的.让奴婢马上便着手铺上呢.”

    我笑道:“现下看着徐婆婆可是不吓人了.”

    “非但不吓人.还有几分亲近呢.”冬雪拍了拍手.直起身望肩膀上垂了几下转过身眸光晶亮猜测道.“墨堇姑娘是大美人.徐婆婆年轻的时候定然姿色也不差.说不定还有许多王公贵族追捧呢.对了王妃.你知道墨堇姑娘的父亲是谁吗.”

    我摇头好笑:“你若好奇便自个问去.”

    “别别别.我可不敢.”墨堇忙不迭的摆手道.“万一墨堇姑娘一个不高兴.一枚银针就取了我的小命了.”

    “你呀.整日里就关心这些不正经的.”我在她额头上轻戳了一下.顺手将桌上的茶水递给她.“嘴唇都干了.喝点水罢.”

    “谢谢王妃.”她笑着接过.一饮而尽.

    我将之看在眼里.面上平静如初.问道:“对了.这两日不曾看见平安.他人呢.”

    冬雪道:“平安先前被安置在郊外.今日方送回來.奴婢怕他打扰了王妃休息.便沒让他來.”

    “你倒是净去欺负他了.”我道.“先前传人去吩咐了负责照料平安的柳婆子替平安弄些纸鸢來.过了些时候了却也无人來回了我.你先下去看看她可是已经办妥了.”

    冬雪虽与平安素日里吵吵闹闹.待他却是当作亲弟弟上了心的.如今听我此言.即刻便点头道:“那柳婆子虽人是不错.却爱贪了小便宜.奴婢这就去看看.”

    冬雪出去后.屋内一时静谧.我倒了杯茶小酌.过了些时候.出声唤道:“冥修.”

    一抹黑影随之落在门外.

    “在.王妃有何事吩咐.”

    我道:“方才遣了冬雪前去柳婆子那儿看看平安的纸鸢而今可否购置來.这回也该回來了.我有些不放心.你去看看.”

    “可是…”他声有犹豫.

    我道:“我心里总有些不安.你速去速回便是.”

    屋外日顿了片刻.留下一句在下立刻便回.便飞身而去.

    我行至床沿侧身坐下.掀开被褥取出积压其下的一套银针.缓缓在身前卷开來.这金银粗细各异的一整套针具是我暗地遣府院内的小厮前去买的.

    我在柒蒙草研磨制成的药丸上覆了一层zi凝霜.溶在冬雪饮的茶水里.算着时辰.此刻该是药效发作的时候.冬雪晕倒在路上.冥修将她送去祝倾蹷那里需要费些时候.zi凝霜包裹柒蒙草.一时三刻祝倾蹷也难以测出.时辰该是够了.

    我取出其中三枚银针.分别扎入阳池、内关、合谷三穴.银针入肉.细微的刺痛过后.胸腔里久久不散的痛楚终得以平缓.

    痛则不通.通则不痛.阳池穴沟通表里.以针泄寒.内关穴凝气安神.而合谷穴减缓痛感.可增强身体的耐受力.降低对痛觉的敏感性.

    我轻轻闭上眼睛.镂空雕银香炉里静燃着薰衣草香.其味悠然.细细嗅來.凝心聚气.

    半晌.只觉得体内血液留缓.心脏猛然一阵收紧.窒息的疼痛.我紧皱了眉.熬过这一阵.方才渐睁双眸.后背已然被冷汗渗透.

    反序将银针由合谷、内关穴拔出.我移步至桌前坐下.取过空瓷杯放置在阳池穴下.方才将穴内的银针缓缓拔出.银针离体.便引得污血流出.我静静看着体内的血液盛满小半瓷杯.方用娟帕擦拭了针口处.

    屋内有隐隐血腥味不散.香炉里虽有浓香.若是习武或者体质敏感之人仍可轻易嗅得空气里隐约的血腥.我将两扇对立的窗打开.清风入内.方才散了房中血腥味.

    忽闻的一阵脚步声渐近.我忙取过盛血的杯盏扔出窗外.方才前去开门.屋外沈夙推门的手一时未曾收回.望着我微微一愣.而后却轻皱了眉.

    “怎么脸色苍白成这个样子.”

    “沒事.想來是吹久了风.”我慌忙别过头去.伸手在脸上揉了揉.迈步便去合上窗户.返身时沈夙已将另一侧窗户合好.

    我朝他笑笑道:“屋里太闷热.开窗透透气.”

    沈夙并不多言.拉过我冰凉的手收在掌心.垂眸凝视着我.却沉了面色:“消瘦成这个样子.如今饭菜皆难下咽.我明日让祝倾蹷再给你开一方补身子的药.”

    我也不争.只温顺点一点头.旋即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:“楚济來寻你何事.可是抓住那晚的黑衣人了.”

    沈夙抬手轻捏了捏我的鼻尖.有些好笑道:“这些事你却是上心的紧.方才倒是不应该让你先回了.”

    “好啊.那你日后行军论战.皆要带上我.”

    沈夙佯瞪我一眼.道:“先前军中议会皆是任由你在场.是谁顾忌着女子参与主营中议会易惹人非议.自己不去的.”

    我吐了吐舌.心下讪讪.好声道:“好啦好啦.是阿妧的错.四哥你快告诉我罢.”

    他拉过我在桌前坐下.斟了杯茶.方不紧不慢的道:“人已经抓住了.是军营中人.而且…”他望我一眼.悠悠道.“…与你还有些渊源.”

    我顿了片刻.缓缓问道:“…那人…可是阎松.”

    沈夙点头.我虽早已料到如此.却也难免心生唏嘘叹息.

    “我在净水亭摆宴那日.他是装作无意.故意配合了田毅.表面上看.是田毅利用了他.殊不知.是他在暗地里操作…”我抬眸望着沈夙.面有担忧之色.“可是…这阎松当日我嫁你离宫之时便在你身旁.他是早便被人安插了在你左右……”

    沈夙摇一摇头.道:“当日你所见的阎松两个月前便死了.如今这个.不过是身形相似.顶着一张易容的人皮罢了.”

    我心下吃了一惊.问道:“那可知是何人安插入内的.”

    “无法查知.”沈夙道.“这个假阎松在被抓住的时候已经服了剧毒.从他身上查不出一点线索.”

    我轻动了思绪.推测道:“假阎松若是近两个月方才潜入军中.那最大的可能性.他该是四皇子夏天柘麾下的人.”

    沈夙面色沉.喜怒不辨.只淡淡道:“你与楚济想到了一处.只是如今还不好妄断.”

    “那你接下來意欲如何.”

    沈夙微抬了唇角.神情傲然:“既然不好判断.便将他的尸首送回给夏天柘.看他作何反应.”

    如今汝南已经占领.夏天柘退守钿钧…千军万马横扫北上.我原以为沈夙这一年蛰伏.却不知他早已暗中夺下南方数十座城池.而今拥兵汝南.已堪堪分夺天朝半壁江山.再往北上……我眸底缓沉光...窗外雨落声渐熹.终究春去夏至.又见一年菡萏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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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抱歉又这么晚更新....明天会早些写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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