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是这些陈腔滥调。
从家族这些七大姑八大姨以及所谓的兄弟姐妹们来到8号别墅后，至少有十拨以上的人，有意无意跟她提及这个话题。
就仿佛她韩晶晶是一件精致的商品，让别人品头论足，任别人挑挑拣拣，最终被人带走。
而对于韩家来说，她就像一个筹码，随时准备拿出去为韩家换回一些什么。
最气人的是，每个人说这些的时候，似乎都觉得理所当然，压根就没有人考虑过她本人的意愿，说这些是否欠缺尊重。
“表哥，我在星城过得很开心。京城发生了什么，别人怎么想，我一点兴趣都没有。为什么你们看上去好像比我更有兴趣？”
说完，韩晶晶一扭身，也跟着朝门外走去。
这别墅虽大，此刻却让她极为压抑，压抑到让她有一种心态爆炸的感觉。
要是再不出去透透气，她担心自己会失控，从而说出一些不合时宜，搅乱气氛的话来。
韩晶晶也不想时时刻刻都委屈自己，也不想总要顾全大局识大体。
可她知道，要是今天这种场合她对哪个亲戚发火，回头势必扣一顶大帽子到她头上。
不仅仅是她，甚至在星城的父母，都会因此遭到非议。
看看，好好的京城不待着，在星城这种乡下地方，到底还是性子野了吧？把京城家族里的规矩都丢了吧？
一直在暗处关注着女儿一举一动的韩母，显然知道女儿此刻的心态。
见女儿跑出门，她也悄悄离开人群，跟着走出了门。
“晶晶。”韩母一出门，就叫住已经走出屋外的韩晶晶。
“妈，你怎么也出来了？”韩晶晶有些惊讶。
韩母眼中带着几分疼惜，几分无奈，走到韩晶晶跟前，伸出双手捧在韩晶晶精致的脸颊上。
“妈不想你一个人生闷气，出来看看。有些亲戚在京城的圈子里学来了一些不好的习气，你也别太往心里去。”
韩晶晶委屈道：“妈，我们女孩子家，难道在家族里头，就真的只能当筹码吗？他们凭什么这么不尊重人？”
韩母叹道：“所谓豪门家族，大同小异，多半如此。不过我跟你爸的意思都一样，你个人的问题，你个人做主。我们绝不会拿你当筹码，去换取所谓的资源。那些所谓的联姻，又有几个活出了自我？”
韩晶晶见母亲这个坚决态度，眼圈一红，心里却是暖洋洋的。
说到底，还得是亲妈啊。
什么姑妈姨妈，大妈二妈，不是她们身上掉下来的肉，她们哪里会心疼？
“妈，他们不仅仅是欺负我，还欺负人家江跃。早知道这样，我还不如不邀请他来。”
“这可不仅仅是你爸的意思，同样是你那几位叔伯的意思。可笑偌大老韩家，到头来却把算盘打在一个年轻人头上，沾人家的光。说起来，我这个当长辈的，都觉得汗颜。”
“哼，要不干脆让江跃走星城官方的通道算了。反正我爸是星城主政，真有嘉奖，那也是算在我爸头上的。”
韩母苦笑道：“我当然也是这么想。可这话谁来开口啊。你不怕你大伯三叔生撕了你爸？”
最为难的其实不是韩晶晶，而是她爸。
韩晶晶当然明白这其中的矛盾。
若是江跃走官方通道，则功劳算在星城官方，要嘉奖，星城主政自然是第一个受到嘉奖的。
走老韩家的私人推荐通道，受益的则是整个老韩家。对韩翼阳这个星城主政个人而言，这个受益摊到他头上，自然不会太明显，甚至是微乎其微。
韩晶晶若有所思道：“我就说，为什么大伯三叔还有姑姑他们，怎么一大家子全跑来星城了。原来他们不是对咱们家一直窝在星城很是有些意见的么？”
敢情，都是冲着江跃来的啊。
韩晶晶说到这里的时候，语气多少有些气苦。
韩母无奈摇头：“与其说是家族聚会，倒不如说是来逼宫。”
韩晶晶气恼道：“要是江跃自己要走官方通道呢？”
“先前在书房，小江在他们的软磨硬泡下，不是已经表态了么？只要不影响他在星城的活动，他个人没有意见。要是后续变卦，你大伯和三叔肯定不会答应的。”
“哼，他们的手也伸得太长了。”韩晶晶郁闷之极。
“傻丫头，这话你跟妈说说就好，可不能当着其他人面说。否则，咱们母女往后在家族可别想好好做人了。”
“妈，话是我说的，怎么还能影响你做人？”
韩母露出一丝苦笑之色。
“傻丫头，在老韩家眼里，我这个儿媳妇，也是外人啊。而且早年他们也并不同意你爸跟我在一块的。觉得我是高攀了老韩家。现如今你说什么，做什么。他们最终都会把账算我头上。”
“这不是蛮横不讲理么？”
“晶晶，你何曾见过豪门世家讲理？若是讲理，又怎会在家宴的时候，四兄弟在书房里争吵？”
“他们争吵了？”
“你那时候在小江那里，不知道你爸跟你大伯吵得有多凶。”
“为什么？他们兄弟之间隔这么远，久不见面，一见面竟然吵架？这是塑料兄弟情嘛？”韩晶晶是独生女，对兄弟姐妹之间的情感，本身就不甚了然。
可她看到江跃跟他姐姐之间和睦有爱，互相关切，都视对方为自己生命最重要的部分之一。
怎么到自己家长辈头上，兄弟之间竟会吵架？
平时看四叔跟爸爸关系不是挺密切么？
“你大伯觉得你爸在星城，白白消耗家族资源。这次平息星城的动乱，家族动用了一些资源，帮你爸调集了一些人马。你大伯对此很有些意见，觉得这些资源是白白浪费掉的。要是砸在他头上，说不准他还能更进一步，混到一个大区总督的位置。”
“可他现在是中州大区的经略总管，官阶已经不低，可谓是高官大员了。难道为了自己往上爬一级，坐视自己弟弟陷于水火而不顾？”
韩晶晶的三观总体而言是比较正的，这在她看来，简直不可理喻。
“晶晶，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争吵，你知道这个事就好，就别较真了。你爸都没打算跟你大伯叫这个真。”
韩晶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，暗暗在脑子里消化这一系列信息。
之前大伯的一些话，此刻在韩晶晶脑海里也越发清晰起来，包括那些亲戚对她的一些调侃，一些询问……
说不定，那些人压根就不是无意的，而是故意为之。
而幕后的推手，说不定就是大伯。
若没有幕后的推手推波助澜，就算一个两个性格不健全的家伙问起，却也不可能人人都是如此。
都是豪门大家的子弟，没道理一个个都这么缺心眼，少教养。
若是背后有大伯的授意，那这一切就说得通了。
这压根就是投石问路，试探她韩晶晶的态度。
想到这里，韩晶晶莫名的产生一丝惊惧：“妈，家族该不会觉得帮了我爸这一局，打算让我当筹码去换回一些所谓的资源吧？”
饶是韩晶晶一向开朗活泼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，想到这件事背后可能存在的危机，她也忍不住一阵颤栗恐慌。
若真是如此的话，对她来说，绝对是噩梦来袭，比诡异时代还更加恐怖的噩梦！
韩母淡淡道：“你四叔是疼你的，他不至于。你大伯就是这个意思，三叔的意见在两可之间。”
“什么两可之间？”
“他觉得，要么把你舍出去联姻，换取政治资源。但若你跟小江有结果，而小江又肯听从家族安排，也是他能够接受的方案。换句话说，他比你大伯更看好小江。他想在小江身上做长期投资。”
“什么啊！”本来提到江跃，韩晶晶是很高兴的，可三叔却把江跃当成一种投资，这让她觉得很腻歪。
美好的事情变得如此不纯粹，变成一桩充满恶臭的交易。
别说她韩晶晶觉得膈应，江跃肯定也接受不了的。
“妈，哪有这么欺负人的。”韩晶晶委屈之极。
“傻丫头，你也别急。事情还不定怎么变呢。二次惊变结果如何都未知，未来各大势力如何洗牌，谁也讲不清楚。他们现在一本正经地规划，到头来回头看看，没准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。晶晶，经历了这些日子的磨砺，妈现在只有一个念想，就是你能平平安安地活着。”
“妈，我们全家都得平平安安活着。”韩晶晶美眸一红。
“那当然是再好不过。晶晶，我相信真到那一步，江跃这孩子，一定能把你照顾得好好的，你在他身边，我跟你爸也特别放心。”
“妈，你都说到哪去啦？人家跟他现在就是比较说得来的朋友而已，八字还没一撇呢。”
“呵呵，这种事，处着处着，一撇一捺也就水到渠成了。我跟你爸没那么老封建。”韩母一改平日的严肃，竟跟女儿调笑起来。
韩晶晶噗嗤笑了出来，笑盈盈挽着母亲的胳膊：“妈，这是不是你跟我爸当初的经验之谈啊。我忽然很好奇，你们那一撇一捺到底是怎么画出来的。是我爸主动追你的吧？”
要说韩晶晶的父母，都是那种长相特别好的。年轻时必然是俊男靓女组合，毫无疑问。
韩母微笑道：“你只怕想不到，年轻那会儿，是我追的你爸。当时你爸身边，可有好些姑娘中意他。”
“妈，你这样的大美人，肯定也有好多男生围着你转吧？”
“那是必须的。可那些我都看不上眼。我就看准你爸，那会儿我不知道什么老韩家，也不懂什么攀高枝。我就看中你爸身上那股子责任心，做事的那种认真态度。同一批的年轻人，跟他一比，压根就不是个，完全没法比。”
“懂了懂了，所以最终你们珠联璧合，然后有了我呗？”
“有你那是后面好些年的事了。我跟你爸之间，可经历了许多波折。老韩家不同意，光是这么耗着，都耗了好些年。直到你妈我靠着自己努力，取得了一定成绩后，才勉强得到了老韩家的点头。当然，那会儿我跟你爸已经悄悄把证给领了。”
韩晶晶若有所思，对自己母亲话颇有触动。
“妈，你说的责任心，在江跃身上一样很明显。”
韩母点头：“小江这个人，身上有不少跟你爸相似的地方。不过你爸年轻时更严肃一些，而小江气质上更从容平和一些。到底哪一样更好，妈也说不清。但是晶晶啊，你要真喜欢小江，可得想办法抓住他的心。这样的男孩子，一定会有许多出众的女孩子围着他转的。你千万别以为你是星城主政的千金，就有特别的优势。或许别的男孩子会把这个看得很重，可江跃这孩子，他有股子不同于别人的气场，他是真没把你爸这个身份看得特别重。”
“嗯，他这个人，看着随和，其实骨子里还是有一点点骄傲的呢。”
“何止是一点点骄傲啊。”韩母叹道，“军方，官方，还有各大财阀势力，都拉不动的人，你觉得这是一点点骄傲吗？”
“晶晶，妈作为过来人，只有一句建议给你。当你内心深处无比坚定认定一件事的时候，就不要在意形式如何，全力去追求吧。”
韩晶晶大为惊讶，美眸微微眨动，看着一向稳重严肃的母亲，一时间有些错愕。
要知道，以往在家中，对她管教最严格的不是父亲，而是母亲。
母亲不止一次告诫她，中学时代绝不允许跟男生有过密的交往，恋爱这种事，更是想都不能想。
因此她的日程里，永远是被一茬接一茬的课外班填满的。
万万想不到，一向反对她和男生密切往来的母亲，此刻的语气竟是鼓励，甚至可以说是怂恿。
这让韩晶晶自然大感意外。
知女莫如母，韩母自然知道韩晶晶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。
幽幽道：“你也年满十八，是个大人了。这世道，阳光时代那一套，也未必适用啦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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