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条山路并不陌生。 江跃他们每年都要走好几次,祭祖扫墓,上山走的都是这条路。 三狗大概是觉得被戏弄了,窝着一肚子气,一马当先。 江跃给他殿后,将精神力提升到一个极高的层次,留意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。 这回倒是没有汤头问头的怪事发生。 大金山出奇的静,连鸟鸣虫吟的声音仿佛都没有。 只可惜,这一路上去,那道身影却再也没有出现。 要上山,附近这一带,这条小路是唯一的上山路径,并没有别的选择。 三狗在前头追逐一阵,没有收获,脚步逐渐慢了下来。 “二哥,我们是不是被耍了?” 看三狗这意思,是有点想打退堂鼓。 江跃道:“都已经上来了,去看看。” 正说着,江跃忽然眼神一动,盯着前方树丛不妨。 树丛中,隐隐好像有一只蝴蝶在里头翩翩起舞。 按说这个季节看到蝴蝶并不稀奇,可这蝴蝶飞舞的姿势明显有点古怪。 正常蝴蝶飞舞,两翼煽动频率是极高的。 而此物飞舞,却更像是鸟儿飞翔的姿势。 但是鸟类在树丛显然不可能像蝴蝶那样飞翔,树丛的空间并不足以让鸟类自由飞翔。 在树丛中,鸟类一般都是飞窜,跳跃为主的。 而且,此物外形虽然看不太清楚,却明显更加扁平,更像蝴蝶,不像鸟类的躯体那般有立体感。 也就是说,此物既像鸟儿,又似蝴蝶,好像同时集合了两种生物的特性,显得颇为奇怪。 江跃快步追上,试图缩近距离。 但是那物似乎通有灵性,仿佛知道江跃在追逐靠近,居然也在树丛中穿来绕去,一个劲朝上山飞去。 三狗虽是天赐阴阳眼,但要说目力,未必比江跃强。毕竟的觉醒层次极高,目力极佳。 普通人看几十米外一只蝴蝶都未必看得清,他的目力看几百米外反而可能更清晰。 若不是树丛影响视线,江跃自信能判断出那到底是何物。 彼此的距离既没有拉大,但也没有缩小。 那物仿佛真的通灵,似乎在故意引导着江跃他们跟上去。 三狗却不知道二哥到底看到什么,心里纳闷,倒也没追问,只是默不作声跟了上去。 再往上,差不多就要到老江家的祖坟了。 在自家祖坟附近,三狗倒不担心遇到什么意外,祖宗在上,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后代吃亏? 直到接近祖坟一百米区域,那飞舞之物才从树丛中窜出来,在山道上煽着羽翼,竟好像是在等着江跃和三狗似的。 这时候江跃才看得真切,这玩意既不是蝴蝶,也不是飞鸟,赫然是一只纸鹤! 纸鹤! 这东西在老江家可是具备特殊意义的东西。 “爷爷?”三狗失声叫道。 上一次在盘石岭,三狗在江家宗祠得到了爷爷的传承,其中一项就是一枚可以化符的纸鹤。 那纸鹤的造型,跟眼下这头纸鹤就很相似。 虽然细节上有着颇多不同,但纸鹤的折法,纸鹤的轮廓,却明显是出自同一手笔。 那纸鹤煽动着翅膀,又往前继续飞,速度却很慢。飞几下又停下来,似乎在等着江跃他们追上去。 哥俩自然不会犹豫,快步追了上去。 纸鹤果然带着他们来到了墓地,落在爷爷的坟墓前。纸鹤身上原本那股灵动的气韵,也慢慢的黯淡下去,仿佛无比疲倦。 随即,纸鹤身上出现淡淡的青烟。 青烟袅袅升腾,带起了明火。 整个纸鹤在火势中燃烧成灰烬。 江跃和三狗对望一眼,同时想起三狗曾经讲过的一则旧闻。那则关于三叔小时候偷看到爷爷纸鹤飞行的故事。 这一幕,何其相似? 三狗忽然缩了缩脑袋,仿佛想到了什么亏心事似的,竟有些坐立不安。 随即挥着巴掌,重重往自己脸上扇了两巴掌:“让你这张臭嘴胡说八道,该打,该打!” 江跃不由失笑。 先前三狗嘴巴不干不净,自称三狗爸爸,附带还有各种骂人的言语。 此刻大概是想到,这事多半是老江家的祖宗所为。 对着祖宗自称三狗爸爸,也难怪三狗会吃爆炒毛栗子。 江跃恭恭敬敬走到祖父坟前,双手合拜:“爷爷,您老人家召唤我们哥俩到这里来,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嘱咐么?孙儿给您磕头啦!” 说着,招呼三狗,两人跪在坟前,恭恭敬敬磕头。 三狗不敢怠慢,梆梆梆梆磕得极为认真。 磕完之后,哥俩缓缓站了起来。 在原地恭恭敬敬肃立,等着爷爷示下。 虽然他们都知道,爷爷已经仙游。可这纸鹤肯定是出自爷爷的手笔,他老人家必然是有什么安排,有什么指示。 就跟当初在江家宗祠一样。 山风嗖嗖嗖地吹过来,更显得此地荒寂无比。 让江跃他们意外的是,爷爷并没有像江家祠堂那样出现。 哪怕江跃知道,上次在江家宗祠的爷爷,并非爷爷真身,只是爷爷寄存在那里一道灵识。 可此刻,什么都没有。 除了山风霍霍,吹动树丛沙沙直响,更无其他动静。 江跃带着三狗,又在几个祖坟周围都走了一圈,同样没有别的动静。 一切有可能产生喻示的细节,江跃都留意过,全然没有。 看上去,这一切就好像一个误会。 等了足足有大半个钟头,三狗无语道:“二哥,爷爷该不会是故意戏弄咱们吧?” 哥俩被引上山来之前,明明是看到一道身影的。那道身影虽然没看清正面,可多半应该就是爷爷。 而且,这纸鹤也是爷爷的招牌。 所以,正常来看,这应该就是来自爷爷的召唤。 可为什么召唤来了,却又没了动静? 江跃叹一口气,他何尝不觉得奇怪? “也许爷爷是想告诉我们什么,但时机可能还不成熟?” 当然,这仅仅是江跃的猜测。 “走吧……” 再逗留下去,应该也等不到什么了。 就在江跃准备转身离开时,斜地里一阵古怪的风吹过,刺得他们眼睛都差点睁不开。 这风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 等他们睁开眼睛时,山上又恢复了平静。 江跃目光落在爷爷坟头时,却发现坟头居然出现了两行字。 这两行字,竟是先前那纸鹤燃烧的灰烬,被风吹到,重新组合而成。 月圆之夜,初变之始。 若有灾劫,避祸宗祠! 十六个字,由细细的灰烬组成,看上去并不显眼,但内容却让人触目惊心。 三狗顺着江跃的目光看过去,显然也看到了这十六个字。 “二哥,这是爷爷的提示吗?” “月圆之夜,今天好像就是三月十五啊!” 三狗大吃一惊,惊叫起来。 上次他们来上坟,是二月廿九,是清明尾。 清明尾,孤魂野鬼无家回。 那一天的情形历历在目。 看上去似乎过去了很久,其实正好是大半个月。 今日农历来算,正是三月十五。 江跃怔怔盯着这两行字,神情凝重之极。 从字面上看,这十六个字很容易理解,就算是三狗应该也能读懂什么意思。 初变? 诡异时代不是已经到来了吗?现在才算初变? 如果现在算初变的话,那么这个初变肯定不仅仅是各种诡异事件那么简单,必定是天地大变。 只可惜,爷爷只留了这两行字,并没有多余的解释。 江跃正想掏出手机,将这两行字拍下来。刚解锁手机,打开相机功能,那十六个就好像水波纹一样神奇地散去。 灰烬自然而然向四面八方溢散开,与坟前的泥土草丛混杂在了一起,完全看不出刚才还是十六个字。 “二哥,字没了!”三狗叫道。 “闭嘴,我又不是没长眼睛。” “二哥,你说是不是爷爷给我们提示?” 这还用说么? “走,回盘石岭。” 江跃面色复杂,对着祖坟又拜了几拜,便朝山下走去。 初变之始,初变之始。 到底这个初变会怎么变? 对这十六个字,江跃并没有任何怀疑。爷爷既然留下这些喻示,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。 必然有些根据。 不过从后面八个字来解读,似乎这又不是完全确定的事,而是带有猜测性质的。 毕竟,若有灾劫这四个字的语境,本身就是一种假设语法。 这种口气,说明爷爷也不确定初变之始到底会发生什么,只是假设如果有灾劫的话,要去宗祠躲避灾祸。 当然,稳妥起见,如果今晚是初变之夜,万一有个灾劫出现,留在盘石岭,躲在宗祠,倒的确是个稳健的选择。 虽然九号别墅也同样是避祸的好地方。 下了山,来到九里亭边上。 江跃看着九里亭,总觉得九里亭散发着一种暮气,就像一个垂垂老朽,病入膏肓的老人,状态好像每一刻都在变差。 当然,江跃眼下的能力,显然不足以改变这大形势。哪怕他隐隐猜测,九里亭的变故可能关系重大。 可他也很清楚,以他目前的一己之力,无力改变什么。 既然无力改变什么,就不要去操心。做好自己能做好的事,把握力所能及的细节。 返回盘石岭,工匠正好到了。 宗祠的格局是不能随便动的,只是大门当时被破坏了一些,墙角有些损坏,需要修复一下,倒也不是多大的工程。 一两个小时后,便完成了。 看时间也不过是三点的样子,江跃痛快支付了款项,拿到平时几倍的工钱,几个工人自然乐滋滋的,离开的时候,个个乐得合不拢嘴。 江跃他们到村口,见他们一个个喜气洋洋,探讨着今晚要去哪里喝酒。 “各位老哥,我有一句话,你们愿意听一听么?” 像江跃这种爽快的东家,他们从业这些年从未遇过,再加上江家宗祠看上去很是不凡,再加上江跃本身气度不凡,他们猜测这家人应该是大户人家,甚至是权贵人家。 因此江跃虽然年轻,他们却颇有些敬畏。 此刻见江跃神情凝重,煞有介事的样子,都是一愣。 “这位兄弟一看就是体面人家的少爷,你跟咱们几个粗胚有话说,咱们当然愿意听。” “对啊,咱就没见过这么大方的东家,有什么话尽管说,有什么活也可以放心交给我们干。” 江跃笑了笑:“活暂时是没有了,不过我有一句忠告。” “什么?”几个人面面相觑。 “你们今晚哪都别去,如果家在星城,今晚最好和家里在一起,就躲在家里。如果家人不在星城,最好打个电话叮嘱一下,今晚无论如何逗留在家里。如果家里有地下室,有地窖什么的,最好躲起来,越隐蔽越好。” 几个工人着实愣住了。 他们怎么都想没想到,江跃的忠告居然是这个。 “呃……兄弟你这是有什么内幕吗?” “一定是有内幕,对吧?这段时间,大家都说诡异时代到来,说全球都在变异。是不是今晚有大事发生?” “那我得赶紧回去。现在回星城,天黑之前还来得及!” 这几个人愣神过后,居然没有质疑江跃的话,除了个别人将信将疑之外,其他几个反应都很积极,颇有些从善如流的意思。 江跃挥了挥手,不再多说什么,转身回村。 话说到这份上,听不听那是他们的事了。 至于他们会不会瞎谣传,江跃也不在乎。他既然开口了,自然是经过周密考虑的。 都这个时候了,江跃自然不会过于考虑说出去对他个人会有什么影响。 三狗是个大嘴巴,等江跃回到家,全家都已经知道祖坟前发生的事了。 小姑喃喃道:“这么说我坚持要回盘石岭,是回来对了?影啊,你们今晚谁都不许走!不管怎样,必须逗留一晚!” 江影倒无所谓,反正她去报到的日子还有两天。 三狗虽然在行动局特训,但要再请一天假,倒也不可能不允许。 至于江跃,他三天两头就不在学校,自然更加无所谓。 “小跃,咱老江家做事,从来不亏心。你说这个事,要不要报告政府?”小姑是个长辈,这个时候,她自然有义务先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