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,先生厚爱,晚辈愧不敢当。”
“好了好了,当初吃我桃子的时候可没见你愧不敢当。”老头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,仰头看着半空中的墨蛟,也没见他开口说话,片刻之后,这条墨蛟看了宛若蝼蚁一般的李落一眼,点了点头,神态似乎和缓了许多,不再那般仇视老头。
老头猛地一抽手,鱼线从墨蛟额头的角上掉了下来,墨蛟摆了摆脖子,须子震空作响,打了个响鼻,将头缓缓垂了下来,凑到李落身前。到了近处,更觉这条墨蛟之大,玄蛇和它相较倒显得袖珍了些。
李落不敢怠慢,拱手作揖,冲墨蛟恭敬一礼,口中说道:“有劳前辈相送。”也不知道那墨蛟听不听得懂,但是一双眸子里的冷色却是散去了些许。
“走吧,走吧,再耽搁可就真的成了孤魂野鬼,想走都走不成了。”老头招招手,示意作别。李落也不矫情,告罪一声,攀上墨蛟身子,有过在玄蛇身上待着的经历,自然知道什么地方坐着最安稳。攀坐墨蛟头颈后的李落俯首看着水潭边的老者,朗声问道,“敢问前辈尊姓大名。”
“哈哈,一个看门的老不死,有什么尊姓大名,早忘了。”
忘了,这倒是难得的境界。李落没有追问,抱拳一礼,老头明显不想多说,他与天火有旧,或许和渊雪也颇有渊源,自然谁的坏话也不愿说,就守着这三界六道交替之地。
墨蛟缓缓游动,有动身的迹象,李落问了最后一个问题:“老先生,你说这世上可真有蛟龙么?”
老者一愣,看着李落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和称赞之色,好个心思敏锐的山外人,竟然会用这样的疑问来窥探此地的秘密,不过这样也好,至少当初那些人也没说这个问题不能回答。
“呵呵,这世上哪有什么蛟龙,一条三尺小蛇,在蚂蚁眼中可不就是能翻山倒海,腾云驾雾的蛟龙嘛。”
李落想了想,点了点头,诚颜示谢:“受教了,先生保重,后会有期。”老头挥挥手,笑呵呵地看着李落,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,总觉得老头眼里有一抹掩不去的寂寞。
墨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,扭动着脖颈,身子骤然飞上半空,倒是吓了李落一跳,急忙拽住墨蛟脖子后的鬃毛,稳住身形。就见墨蛟腾空百丈有余,而后便急转而下,一个猛子冲向水潭,势若疾风,李落连眼睛都睁不开,只将身子尽量贴近墨蛟蛟身,免得被它卷起的恶风吹下去。可惜了,没来得及最后再向老头道一声别。
墨蛟不比玄蛇,毕竟是通灵神兽,天赋里就有操控水流的本事。进了水潭之后,李落非但没有觉得重压和憋闷,反而水绕其身,有清凉温柔之感,好似有那些个瘦马人儿的小手轻轻拂弄着身子,很是舒爽。墨蛟不是墨蛟,自然这潭水也不是真的潭水,老头话里有话,李落也是早有猜测,不会当真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。有时候他都会不由得猜想,会否自己踏入虚境的一刹那就已经陷入了一场逼真的梦境里,等到醒来的时候,说不定自己便坐在雪山山麓下的石头上,头顶还是那轮血月,四周一片寂静。
他对身边的真幻已有怀疑,只是虚境虽说是虚境,但是不能否认的是一旦死在虚境,除了诸如月娘这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存在之外,他们这些山外来客真的会死。
小心些总归没有坏处,哪怕是在梦里,也没几次机会乘蛟龙飞天入海,这样的经历,此生难有第二回。老头言之凿凿,这是一条生路,就是不知道这条生路到底是通往何处,是虚境?是极北?还是鹿野那伽之南……如果是在虚境,那个地方自己早已死了。
一念至此,李落有些惆怅,人固有一死,轻重不论,只是谁都不会走的心甘情愿。潭底依旧是光怪陆离的景色,色彩,奇怪的线条,深浅不一的斑点,明暗不定的云团,好像藏了什么秘密,又好像什么都没有,如果仔细分辨,和从雪山之巅那条崎岖山路旁岩壁上的壁画有些相似,但是繁杂程度却远远过之,想必天火当年刻在路上的那些线条图案还有字迹,极有可能是从这些瑰丽奇幻的景象中提取归纳出来的,这其中兴许就有小殇垂涎三尺的规则之力。那东西,在李落看来较之天书还要深奥,莫说是读,连看都看不懂,还是节省些心力方为上策。
墨蛟穿过潭底的速度很快,远胜玄蛇当初,数息之后,眼前景致就有了变化,潭底好似出现了一只镜面,白茫茫,有些一闪即逝的异彩。透过镜面,有些破碎且是片段的画面在缓缓沉沉浮浮,有些瞧着眼熟,不过更多却是没有见过的陌生画面。墨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,一声龙吟,冲着镜面便即扎了进去。镜面没有碎,在进去的一刹那,李落感受到了一束光束透过身子,有一瞬失神,回过神来之后,他同那条墨蛟已经在了镜子后边。
镜子后边也是一片虚空,抬头有云彩,低头有一条蜿蜒盘旋的路,左右皆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旷野,看着空阔无边,但是偏偏却有一股拥挤的感觉。墨蛟不疾不徐,颇见几分闲散,李落有心早些回去,不过这条墨蛟不比旁人,更非玄蛇的交情能及,想了想还是算了,莫要再招惹它,惹得性起,万一把自己从半空里抖落下去那可就得不偿失。
这条路有些长,看着眼前一成不变的景物和不慌不忙的墨蛟,李落心生焦躁,照这个模样,等离开这里出去黄花菜都凉了,尘埃落定,哪里还有脸出去,不如陪着老头混日子。
终于李落忍不住叫了一声:“上仙,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出去?”
墨蛟充耳不闻,依旧慢悠悠的托着李落往一处飞去,李落又问了一声,许是嫌他太过呱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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